母親的大風草:一場人、大風草與社會的探究
一、家:田野
地圖上,在台灣的西南方,位於約東經120°北緯22°處,有個形似背著行囊、披風飄揚的旅人形狀的行政區域範圍,名為萬巒鄉,那是個在春夏之際,空氣中會飄散著檳榔花香的地方。亞熱帶氣候讓萬巒農產豐富,到處可見遍野的青作:檳榔、鳳梨、香蕉、芒果、蓮霧、木瓜、芭樂、荔枝、紅龍果、蜂蜜、咖啡及各類花卉等,[1]然而,除了農產外,萬巒還有一項特別的物產---豬腳,帶動了萬巒的商業經濟。從聯外道路進入鄉內,憑著蔥頭[2]香和滷豬腳香氣的濃淡,你可以知道自己有多接近市中心區,當你來到鄉內最熱鬧的豬腳街時,或許不禁會懷疑,鄉內有多少婦女來了豬腳店招呼客人?穿過熙來攘往的豬腳街時,不論是買的、賣的、等待的、招呼的、包裝的、收錢的、端菜穿越馬路的、坐著食用的、被塞在車陣中的,各種千姿百態在眼前上演,一腳盆一腳盆[3]滷得發亮的焦糖色豬腳冒著白煙、香氣四溢,不斷從裡面被搬出來擺在街頭等著被挑撿,而工作的婦女們手中上下揮動的刀剁剁聲不斷,彷彿你不小心走入了一場正在進行中的市集劇裡,特別的是這齣戲非常真實,且充滿各種感官經驗,這樣的劇碼我看了三十年,這裡是我的家鄉。我家,就位在豬腳街尾的巷子裡,自有記憶以來,我就生活在這個充滿各種氣味、各種聲音,空氣和人們都溫暖的地方。
陽光下,一團一團的草結攤在地坪上曝曬,散發著淡淡的香氣,屋子裡有著同樣的青草香,而我的母親又從田裡砍下大把大把的大風草,綑綁在機車後座,從田裡慢慢回家。一支支約五呎長的大風草,載回家後攤在陽光下乾燥,一天後,我的父親就會坐在屋簷下,把一支支的大風草團成草結,再用細長的香茅綑綁、固定,然後,陽光下,一團一團的大風草又被攤在地坪上曝曬,散發著淡淡的青草香。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這些畫面成了我家的日常生活景象,自然又平凡。對我而言,大風草僅是父母親的一份額外小收入,於我並沒有什麼特殊意義,就像呼吸時我們不會特別意識到自己在呼吸,以致於我始終沒有察覺到大風草已經存在於我的一呼一吸間。直到幾年前,一日,學生家長問起我是不是懷孕了,我困惑的反問何以如此問,對方說因為看見我家門口曬著大風草,應是母親在準備幫我坐月子了。第一次,我意識到大風草輕輕的觸碰了我。我開始會注意來家裡買大風草的婆婆媽媽,聽他們問起大風草的來處,看他們撿選看起來比較新鮮乾淨的大風草,也開始替即將坐月子的同學或朋友向母親訂購大風草;看父親默默團著草結時,我偶爾也會幫忙,或在下雨前協助將大風草收起來,我開始認真看待這再平凡不過的青草,像開始練習我們以為很簡單的呼吸。
有一段時間由於我的免疫力低落,經常感冒,母親除了唸我身體差外,也建議我洗大風草驅驅風。我帶著幾團大風草和一個母親給的大鍋子,回到當時在都市裡與先生共同居住的公寓大廈裡,準備體驗我與大風草的第一次直接接觸。我依照母親的指示,用瓦斯爐熬煮著大風草水,房子裡慢慢充滿淡淡的清香,盛起一碗要飲用的份量後,我小心翼翼的將煮好的深褐色大風草水抬進浴室,倒在洗臉盆裡靜置,由於母親交代不能加冷水,須靜待它緩緩冷卻至適溫後再洗,於是我把先前盛起的那碗大風草水吹涼後飲用,香香的,帶點甘苦味,從喉嚨暖到腹部;然後再回到浴室,拿著勺子不斷的將大風草水舀起又淋下、舀起又淋下,試圖加速它冷卻的速度,小小的浴室裡於是瀰漫著濃濃的、暖暖的蒸氣和清新宜人的香氣,我的每個感官彷彿都被開啟了,當溫熱的大風草水淋在身上,我感覺自己全然的被大風草和它所創造的一切所包圍,視、聽、味、嗅、觸,無一不感受到大風草所帶來的體驗,身心都被撫慰了。這是第一次,我深刻的感受到大風草藥浴所帶來的療癒力量。這結不起眼的草,串起了我和母親,串連起我與這個文化,而我才正要開始認真的參與沉浸於養成「我」的這一切中。
二、母親
阿姆[4]
佢講佢勞碌命 一等介煞忙打拼
麼介苦冇食過 端正係人講介客家婦人家
佢講佢命毋靚 到老了才來學吹吶
一年到頭冇時閒 搞得自己這痛那累
阿姆 介坵田係用金子換來分你做事介
阿姆 大風草團結曬日好分人坐月子介
阿姆 介鏷鑼鑊頭忒灶下一哪都係
阿姆 過年過節介發粄甜粄燒柴仔蒸介
像日頭啊 每日照亮捱等屋下
阿姆啊 係世界最好聽的名
母親的田,位在離家約三公里外的近郊,每天清晨,天剛亮,當日若不採收大風草,她就會騎著腳踏車到田裡去工作,她說這樣省油錢又能運動。母親的田裡種滿了各式各樣的作物,檳榔、大風草、各式瓜類、青菜、水果和藥草,家裡永遠有充足的青蔬,甚至經常是分送給親友,或當作還人情的回禮;而如果當日必須採收大風草,母親就會騎著摩托車前去田裡,在茂盛如人高、密如甘蔗林的香氣叢裡,砍下一支支成熟的大風草,再將成把成把的大風草綑綁好,固定在後座,小心翼翼的維持平衡,在清晨的陽光下,慢慢騎回家,你看不見她的背影,你只能看見她戴著帽子、圍著洋巾的頭突出在橫放著的大把大風草上頭。
回到家,母親馬上將大風草卸下,攤在屋外的地坪上曝曬,然後回到屋裡換下工作服,蹲坐在浴室裡手洗著自己和父親的衣物,省水、省電,也洗得比較乾淨,她說。接著,母親會將午餐要用的食材準備好,該退冰的退冰、該切洗的切洗,備妥後她就會到客廳打開電視看個股市休息休息。我不得不說母親是個很懂得理財的人,在大家都對「保險」還不熟悉的年代,母親就已經幫全家人買了保險,也當作儲蓄,當時父親還常唸她買保險做什麼,他沒想到母親的遠見對他自己後來的意外及健康給了很大的幫助。母親很節省,堪用的物品她會想辦法整理後繼續使用,甚至自己發明工具以應自己所需;母親手藝也很好,會做多種客家傳統美食,紅粄、發粄、龜粄、芋粄、鹼粽、花生豆腐…等,逢年過節或有親友訂購時,家裡的大鍋便會烘烘起火,看母親忙碌著,父親也協助;加上一年四季皆可採收的大風草收入,據父親說,母親存了不少私房錢,噢!我忘了說,還有夏天採收的檳榔,一切歸母親管。於是,股票成了母親小小的投資理財工具兼生活樂趣。
近午時分,母親會以她敏捷迅速的手法將簡單的午餐料理好,呼喚父親吃飯。家裡的飲食非常簡單,自從母親在多年前開始去接觸了一些社區舉辦的營養課程後,對家人的飲食健康開始嚴格把關,尤其父親有糖尿病,必須透過飲食和藥物控制病情,所以母親料理都盡量以少油、少鹽、多穿燙為主,而她自己更是粗茶淡飯,且抵抗力高強,她認為吃得飽即可,能食之物就不浪費。食過午餐後,母親會在客廳的長椅上躺著小憩,直到午後近三點,她的另一個身分又即將上場。
母親是個洋裁師,每天下午三點,她會騎著她的腳踏車到萬巒公有市場去,她在裡頭租了一個小攤位,我覺得那個小攤位是她除了「家」和「田」以外,一個屬於她自己的小天地,她在那裡修改衣服、也賣衣服、賣大風草、偶爾逢年過節還賣紅粄、發粄或芋粄,最重要的,那是她與人交流互動的社交場所。她總是說,每天去那裡其實也賺不了多少錢,但會有不少朋友、客人、或修改衣服的婆婆媽媽會在那裡閒話家常,交流訊息,感覺時間過得很快。臨暗時,她就會提著菜,有時是買的、有時是朋友送的、有時是改衣服交換的,騎著車慢慢回家。通常當她回到家時,父親已經把母親出門前準備好的食材煮好了,她會先去洗身後吃飯,休息一會兒,看個電視、或把要修改的衣服先拆好,八點半九點便進房睡覺,結束她忙碌的一天。每天,幾乎如此。我經常覺得不可思議,母親怎麼可以從早到晚做這麼多事,怎麼可以如此日復一日從不倦怠,又或者她其實疲累倦怠卻從不與我們分享,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我眼中,她是個既堅毅、勤勞、強悍、傳統卻又創新的女性。然而,這個我稱之為「母親」的人,對我而言,卻感覺是既熟悉又陌生。我甚至覺得我一點都不瞭解我的母親,我們幾乎很少彼此聊天,從來,我們的溝通都是簡單的「告知」或「交代」;我可以透過眼睛觀察她的外在、我可以透過耳朵聽見她的聲音、也可以透過嗅覺聞到她身上的大風草香或含笑香,但我讀不到她的思維、觸碰不到她的心。想,或許透過這篇大風草與人的研究,藉由以研究名義的訪談,我可以漸漸理解母親的想法;藉由觀察母親與客人、朋友或家人的互動,可以了解母親是如何以大風草編織出自己的一面隱形家庭及社會網絡。確切來說,我正以一份「人」與「大風草」的探究,重新認識自己的母親、家庭與社會,以及我自己。
三、大風草與客家‧人
學名艾納香的「大風草」,在過去,是台灣鄉野間隨處可見的植物。原住民會用大風草讓孕婦洗澡以抗菌、消炎;或在釀新酒之前,用曬乾的大風草點火燻酒甕,釀酒才不會失敗;大風草還是原住民製作酒餅以釀酒的植物之一。而客家人則是將大風草視為產婦坐月子的天然聖品。
「世界上許多民族,都擁有自己的一套病理、醫治觀念、方法和原則,這不僅反映出各民族在歷史、文化、自然資源方面的特點,而且大部分和超自然信仰相關。即使在發達的西方生物醫學觀念衝擊下,各民族的醫療關,仍隨著文化的不同,呈現出多樣性的發展。許多疾病在治療和解釋上,仍然保有根深柢固的傳統保健信念。」[6]
在過去,凡是有婦女坐月子的,家中必定每日飄散著清新的大風草香,可能是婆婆為媳婦、可能是母親為女兒、可能是丈夫為妻子、也可能是父親為女兒,熬煮大風草水讓產婦洗身,大風草是客家婦女坐月子的藥浴、飲用聖品。「(客家)產婦在『做月』期間,以大風草煮滾水,或以老薑煮滾水冷卻後洗澡,切忌洗頭髮吹電扇,否則易得『頭風』。」[7]即便在醫療發達的現代,大風草在客家地區依然持續扮演著為產婦祛風、避寒、預防月內風的重要角色。
我試著查閱與「大風草」相關的研究,發覺資料甚少。不論以「大風草」或「艾納香」為關鍵字搜尋,不外乎是植物分類、生物性分析或化學成分的研究,寥寥數篇,以文化意涵討論者則無。在《新竹縣北埔鄉客家民族植物使用知識之研究》[8]研究中,將北埔地區的205種常用植物區分為食用、藥用、建築材料、工藝、清潔、禮俗、童玩、經濟及其他等9個項目,而用途類目排名中,登錄使用最多者為「藥用」,其中,在藥用這一項裡,最多人提及的前10種植物中,女性的第一名為「艾納香」,即大風草,在男性中「艾納香」排在第六,研究指出大風草在北埔地區主要用途為產婦坐月子時使用。此研究中可看出大風草在北埔客家地區亦為常用之重要青草,但文中僅統計出男、女性提及的藥草種類及基本用途,並未詳細探討其社會文化意涵。
另在《台灣客家民族植物圖鑑篇》[9]一書中,全書記載了台灣客家族群常用之311種植物之分布情形,如海拔分布狀況及栽培狀態等,其中,有6種植物分布情形被特別強調出在「客家地區」,而6種當中又僅艾納香(大風草)、蘄艾(芙蓉)及山煙草(假菸仔)3種註明為客家地區「普遍」或「常見」栽培,其餘皆為散見或零星栽培,而此3種植物在本書分類中皆屬「藥用植物」,可知大風草在客家地區的確是常見亦常用的民俗植物。
「客語名「大風草」,是極富客家民俗色彩的藥用植物。取大風草曬乾或陰乾,婦女坐月子時,莖葉用於煮水沐浴,根則加入「雞酒」中燉煮食用,具有預防感冒和產後風痛(月內風)等功用。一般居民亦取根煮瘦肉服,治風邪感冒咳嗽。」[10]
在《台灣客家民族植物應用篇》[11]中,雖然將大風草形容為「極富客家民俗色彩」的藥用植物,但文中僅著墨於大風草的適用症、藥效及使用方法,並未對大風草在客家社會中的文化意涵做闡釋。然而,若我們將植物放在文化脈絡裡來看時,植物就不再只是植物,除了生物性,植物更有它的文化價值、象徵意涵,大風草做為一種文化符號,它承載了人們的情感、記憶、道德、知識、思維和觀念。尤其因為母親自己栽種並販售大風草,我因而經常有機會面對來詢問或購買大風草的叔婆伯母,對於他們如此堅持傳統坐月子的大風草洗浴觀念,特別有大風草似乎「不只是大風草」的感觸。他們總是說「當然愛洗喔!大風草盡~好!」、「大風草洗了一等的爽快!」、「洗大風草才不會月內風啊!」,理所當然認為坐月子一定要洗大風草,至於為什麼「一定要洗」,則總是說「頭擺傳下來的」或「老人家說要洗就要洗」,說不出個所以然。
「民俗醫療是指一個民族對付疾病的方法。尤其指其俗民大眾所使用的自然的與超自然的、經驗的、不成文的、當地教育孕育出來的醫療觀念與行為。它是當地社會文化的產物,是與當地生活方式息息相關的。它沒有學理可言,沒有系統,是零散的;包括宗教的超自然的一面。也包括民眾經驗的、世代相傳的、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一面。」[12]
我們姑且不論「大風草」是否真有其實質上的醫療或預防效果,就以這群大風草的信仰者而言(這些擁戴大風草的婆婆媽媽們的確以一種近似信仰的態度看待坐月子必須洗大風草一事),他們之間必然存在著一種共同的文化上的認同、經驗的承傳,因而建構出這套以大風草來坐月子或預防疾病的民俗醫療保健觀念。如同張珣在《疾病與文化》一書中所言:
「一個人在成長過程,習得了一套醫療觀念與行為,便使他以後一生,對疾病與健康有了一套固定的知識。這套知識,如同宗教信仰般,指導著他對生病之態度與處理方法,說其宗教信仰,因為醫療觀念也是一種信仰,你相信它時,整個人身心便完全配合它行動。稱其為信仰,也意謂生病非絕對客觀的人體器官功能問題,也是參雜有很強的心理的、主觀的感受在。」[13]
因為相信大風草的效果,所以人們以這套觀念來指導自己的行為,坐月子時,不論是替別人坐月子者、或是坐月子的產婦本身,身體和心理都準備好配合儀式般的「洗大風草」,以祛風、避寒、防頭風。
在李郁屏的《萬巒鄉客家婦女「偋間角」的敘事分析》研究論文中,以萬巒鄉三個世代的15位客家婦女「偋間角」(坐月子)的敘事作分析,探討她們坐月子的方式、其後的意義,人際觀以及當下自我的心情觀照,以比較三個世代客家婦女不同的「偋間角」圖像。當中針對萬巒客家婦女坐月子洗大風草的習俗有不少訪談記錄及分析:
「防範月內風的措施」這個類別分別都是三個世代中的最高票,可以看
出客家婦女在坐月子時,將防止『月內風』視為重要的事。哪些作法叫做『防範月內風的措施』?舉凡不出門、不洗頭、洗大風草、將頭髮包起來……等,都被歸類於此,其中『洗大風草水』的作法,可說是三代客家婦女共有的記憶,這個兼具清潔和保健的習俗,實施過程雖然有些麻煩,但是卻可以印證客家人對於坐月子的重視。」[14]
的確,洗大風草是許多客家婦女共同的記憶,聊到坐月子,就會聯想到大風草,一位年輕的受訪者表示:
「我覺得泡大風草可以加速血液循環,讓手腳比較不會冰冷,尤其它的香味讓人覺得很安心,有點像薰衣草精油的效果,只是薰衣草的味道比較濃郁,大風草的是淡淡的清香,我很喜歡它的味道。哪一家如果有散發大風草的味道就知道那戶人家有人坐月子了,那種味道會讓人很想念,是有記憶的味道。」
氣味,經常能誘發人們某段經驗的回憶,對許多客家婦女來說,大風草香讓她們憶起坐月子的點點滴滴,特別是大風草香氣帶給人的安心感受,讓產婦在坐月子期間感受到身心的舒暢。另一位受訪者則是表示:
「我很喜歡大風草的味道,很舒服,在洗的時候香氣和霧氣一起吸到身體裡,很香,洗完很暖,非常舒服。坐月子的時候我最期待的就是洗身,每天早上就會問我婆婆『水好了沒有』,我婆婆就說『好了會叫你』,如果有要洗頭的話就先跟她說,她會準備多一點大風草,要先煮洗頭用的水,等洗好頭,頭髮吹乾再煮洗澡用的水,這樣水才會夠熱,否則水不夠熱效果不好,容易受寒。」
「洗身」這件事,在坐月子期間因為大風草而變得備受期待,婆媳之間似乎也傳遞著一種異於平常的關係或情感。洗身原本是件很個人、完全可以自己掌控的事,但在這種時刻,卻必須由他人來為妳「準備洗身」,可以說是「特別待遇」,但也可能成為一種「被受限制」的感受,因為什麼時候洗、怎麼洗、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該怎麼做,都有一套遵循的規矩。而擔心產婦受寒、預防月內風,協助坐月子的長輩在這裡展現了不嫌麻煩的仔細小心態度,也可看出大風草在客家族群坐月子儀式中的重要角色。「我聽過如果有人說腰酸背痛,別人就會說她一定是沒洗大風草,會叫她再去生一胎洗大風草來脫胎換骨,改變體質,這樣就不會腰酸背痛了。」腰酸背痛不僅造成身體上的不適,同時還影響勞動生產力,我自己的母親就曾經因為腰酸背痛而改變了她的勞動生產方式。這一小段看似有些誇張的言談,看出大風草在客家婦女的心中,不僅是能帶給產婦安心舒適感受的香氣植物,對某些人來說,更是能帶來「脫胎換骨」效果的神奇藥用植物。在此,我們亦可透過洗大風草水時嚴禁加入生冷水、在近午時刻洗身等規矩,發現傳統冷熱觀的脈絡;而因為「腰酸背痛」需要「脫胎換骨」,也看出客家族群對身體和健康的價值觀念。
受訪者透過身體的各種感官形容,來表達大風草所帶給他們的各種感受。身體透過視、聽、味、嗅、觸、溫、痠、痛等感官感受,經驗使用大風草的過程,不論是鼻子嗅聞到大風草獨特的香氣、舌頭嚐到大風草水的甘苦味、熱燙的大風草水造成霧氣瀰漫的藥堂仔[15]、還是身體被溫熱淋下的感受、洗過身後通體舒暢的愉悅感,大風草以全面的身體感官經驗,帶給產婦在經歷生產過程身體失序後身心安頓的感受,以現代醫學的用語,或許可以說是大風草的身心療癒。追求「健康」和「舒適」是人類社會中普遍存在的實踐,然而,所謂「健康」及「舒適」的意義卻因文化而有所不同。「知識與觀念內化於體驗的過程並非只發生在個人經驗的層次,而是與歷史及社會過程有密切的關係。」[16]在此,我們不可否認,大風草在客家社會中,象徵著客家婦女健康及舒適的能量來源。
四、母親的大風草
第一次,我在「六堆常民人物誌」[17]系列「萬巒妹子」[18]一片中,聽母親述說了一段我不知道的故事。初中畢業,16歲那年,她就讓同村人帶著去台北工廠工作,後來因為外公病危,母親回到新東勢[19],在外公過世後,因為不忍讓外婆一個人寂寞,她就沒再北上,而在高雄找了工作。婚後,她跟著父親一起做水泥工,一個師傅,一個小工,經常背上還背著一個嬰兒,那個嬰兒就是我。而自我有記憶以來,我也經常是跟著到工地去,他們工作,我在一旁玩,偶爾協助遞東西。後來,母親在家裡開了麵店,賣粄條、和特別去跟外省老兵學的牛肉麵,所以我從小學開始,放學後或假日就得在家裡幫忙生意,有時母親臨時出門,我就要負起顧攤子的任務,不介意的客人就由我來招呼掌廚。直到我上了大學,母親的膝蓋和腰骨因不堪長年的粗重勞動而經常痠痛,所以麵攤生意就停了。我一直覺得母親是全能的,當時她除了賣麵做生意以外,還同時替人修改衣服。她的裁縫技術是在台北工作那段時間利用下班後去學的,麵攤生意停了以後,她就在家修改衣服、繡學號,後來乾脆在市場裡租了個小攤位,早上忙家務,下午到市場去修改衣服。母親的大風草,就是從那之後開始的。
母親市場攤位的對面是一對七八十歲的老夫妻,賣些什貨,也賣大風草,但由於人經常不在攤位上,不時有客人要買大風草時就會到母親的攤位來詢問,於是母親便興起賣大風草的念頭。當時母親一位友人的女兒即將要坐月子,當媽媽的就到鄉野間去找大風草以備女兒坐月子時使用,「財妹緊講大風草盡好[20],女兒要坐月子了,聽說很多地方有好倒[21],就去尋…」,回來後就跟母親分享她在餉潭[22]找到很多野生大風草,於是,當時因為糖尿病已在家休養的父親陪著母親,兩人一同騎著車沿著沿山公路去找大風草。沿山公路周圍幾乎都是台糖土地,當時還未種樹,全是草原,「我遠遠一看就知道是大風草,妳爸還跟我辯說不是…」,她找了一個日子,帶著工具,自己騎著車,到有點距離外的餉潭去砍大風草,「我打早四點半就出門,到那裡天剛好要光,就一直倒到日頭出來,想說一轉[23]按遠來到了,就盡量倒。」就這樣,他和父親在鄉野間找大風草砍了兩年,久久才去砍一次,因為剛開始人家不知道家裡有在賣大風草,一段時間才賣一捆,漸漸的經由客人介紹、口耳相傳,生意才比較好。
後來,山腳下的台糖地開始開闢成樹林、果園,野生的大風草已經越來越難找,母親便決定在自家後院栽種,「想說快尋不到大風草了,毋當自家種。」於是她又偕同父親去把野外的大風草移植回來,有幼苗、也有老頭的[24]。後來家裡買了田,才又將大風草移到田裡去種。「田坵買來介時節,周圍都屯了瓦石[25],盡硬,不知道要種什麼,剛好大風草耐旱,就開始在田坵裡種。盡好種,老頭的盡會梴[26],對根上緊梴出去,種阿到[27]介時節毋知,梴出去好幾頭,但毋知啊係大風草,還把他除掉。後來梴蓋多,才漸漸緊來緊多。」據母親表示,小苗三個月即會長到可以砍的高度,但要長到老氣至少要半年,「老氣的比較好,比較香,也比較有效。」如同薑是老的辣,老氣的大風草聚集比較多的大地精華,養分較多。
砍回來的大風草要先在大太陽下曝曬一天才比較好團,但又不能太乾,否則團草結的時候葉子太脆就都碎光了,所以一般下午收起來時,大風草已是半乾狀態。通常團草結是父親的工作,下午母親去市場修改衣服的時候,他就會坐在屋簷下靜靜的將大風草團成草結,團好的草結隔天開始便要繼續接受陽光的洗禮,「係日頭辣[28],曬十日就可以也,係日頭不辣不穩定,曬半個月都要。」在曬的過程中,要不定時將草結翻面,好讓太陽將大風草全面曬乾,還要隨時注意天氣狀況,以免大風草淋到雨,因為淋過雨的大風草會變黑,看起來就不漂亮、不乾淨,會影響賣相。
「骯髒感可能由單一感官組成,例如單一之「黴菌滋生的黑色」(視覺)、『腐敗的味道』(嗅覺)或『油膩的觸感』(觸覺)之刺激,即可能引發骯髒的感覺」[29]
所以有時看那些來買大風草的婆婆媽媽們,有的會在一捆一捆的大風草中挑選看起來比較乾淨的說「這捆好,過鬧[30]!」,似乎漂亮一點的洗起來效果比較好,別的不說,至少看起來也比較賞心悅目,不會有黑色帶來的骯髒感。
萬巒有三戶在賣大風草,但三者皆各有不同的販售方式。蔡先生販售的是仍種植在土地上的生大風草,需要的人打個電話給他便可自行去採收,若是要採收來販賣的,則以收土地管理費用的方式計費,若是個人需求者,便以誠實農園的方式隨喜投錢,「凡家宅內有坐月子的婦女者,其夫婿來採,不收費!」蔡先生說他的大風草是要賣給男人,讓男人疼惜老婆用的,看來他試圖轉變客家男人「大男人」形象。而李太太賣的是打碎的大風草,用棉布包裝成沐浴包,以因應現代年輕族群和現代住屋使用的方便性,因為過去大風草都是要用大灶和大鍋子熬煮才夠份量供產婦洗身,但現代人講求方便,住家也不似從前的合院或平房方便熬煮,現代浴室的設計更是不同於從前,現代浴室都是貼淺色磁磚,而深色的大風草水很容易會將浴室染色,清洗不易,於是商人就開發成沐浴包的方式,方便現代人用瓦斯爐以小份量的方式煮好後「擦澡」,也不致將浴室染色。生活型態的轉變,也影響了大風草的使用方式。而母親賣的,是傳統的大風草結,所以比較多是婆婆媽媽來為媳婦或女兒買,然後她們會想辦法克服上述「熬煮不便」的困難,有些是在一樓煮好後辛苦提到樓上讓產婦使用,有位看起來非常瘦弱的伯母來家裡買大風草時就表示,她就是自己把煮好的大風草抬到樓上去給越南籍的媳婦洗,兩胎都如此,真不得不讓人聯想到所謂的客家硬頸精神。而有些人則是將快速爐、瓦斯和鍋子搬到樓上熬煮,像我的母親幫嫂嫂坐月子時就是如此。嫂嫂是中國籍,在她的家鄉並沒有這種坐月子洗青草浴的習俗,但她入境隨俗,表示母親怎麼幫她她就怎麼做,而母親也尊重她對現代醫療體系的信任心態,醫生說有傷口用擦澡的方式比較好,母親也就配合她,不必煮那麼大的份量。三者各有各的消費族群,但無論哪一種販售方式或使用方式,都可顯現出客家人對坐月子「洗大風草」一事的重視。
現在,不僅客家人會洗大風草,有許多閩南人也開始懂得使用大風草,像母親的大風草就透過一位在潮州街上擺青草攤的閩南婦人販賣到其他地區去。據說那位青草商因為住在泗林[31],會就近來萬巒市場買菜,見母親有在種大風草賣,便跟母親談合作方式,以較低的價格賣她,她再拿到潮州加成販售。另外,由於住家就位在豬腳街尾的巷子裡,有一些外地來吃豬腳的客人,會問街上的攤販哪裡有販售大風草,知道的攤販就會報路甚至帶客人到家裡來買,「像那個掌[32]停車場的男仔人就帶了好幾次人客來!」所以母親偶爾會拿一些狀況還很好的二手衣物給那位顧停車場的先生,以感謝他的幫忙,有時也會跟那些攤販交關,禮尚往來,維持良好的關係。
「物的價值也就在人們一次次檢視、把玩、使用、消費、討論物,並建立論述、學說之時,方才清楚浮現與認知,成為可以被經驗,擁有能夠引發強烈感受的能量。」[33]
透過大風草的穿針引線,母親編織出她的人際關係網絡,不論是夫妻關係、主顧關係、合作關係、婆媳關係或是母女關係,都產生了新的連結。母親曾在李郁屏的論文中受訪時表示「大男人主義啊。真實頭擺人嚕安呢呀,細妹仔人做啊會死啊,蓋少男仔人會騰手介。」[34]或許當時她指的是坐月子時父親沒有給予什麼協助,但從她的用字遣詞可發現她認為客家男人是大男人的,比較不會幫忙家務事。但透過大風草的生意,發現父親其實也並不是那麼大男人,姑且不論是不是因為他退休後比較悠閒,但至少他願意在大風草的工作上擔任舉足輕重的協助角色。而來跟母親買大風草的客人,有些原本不認識,買了兩三次也就熟識了。雖然母親與萬巒同售大風草的蔡先生或李太太較少交集,但就我所知,蔡先生剛開始栽種大風草時曾經請我詢問母親是否可以提供大風草苗給他栽種,母親也大方接受,於是他曾到母親田裡移植大風草,但後來似乎移植後生長得不好,又利用別的方式育苗成功。母親的大風草還因緣際會的透過青草商賣到閩南地區去,將自己的人際關係和大風草事業漸漸的拓展出去。而母親透過與媳婦互相尊重且包容的方式,共同分享了大風草經驗。而我,則是藉由母親的大風草,重新認識了她,也透過這個古老的智慧,得以感受母親對子女的關愛。
五、大風草不只是大風草
直挺的莖幹,附著絨毛、如手掌般大的葉片,在風中輕輕搖曳,撕下一小片葉子揉捻,清香從指間流洩。這股清香,是許多客家婦女共同的記憶,那是帶給她們坐月子那30天甚至40天身心安頓力量的重要來源。我沒有生過孩子、沒坐過月子,但我曾經被大風草所創造出的一切所感動,再透過對它更深入的瞭解後,我深切的感受到「大風草不只是大風草」,有更多的意涵及價值藏在這片綠色裡。我相信大風草之於每個人、或每個社群,絕對有它不同的意義價值所在。
「人與物密切的交會、互動的過程---常發生於個人層次,雖然人們常共享食物、空間及文化事件或場合,但是直接、細微的感受卻是發生在個人的領域,因而雖然共享同一食物或共用同一房間,但每個人可能有各自主觀的經驗與感受,及各自對物(或物質環境)之好惡與價值的判斷。……即使體物入微主要發生在個人層次,同一文化的成員卻常從類似的角度,或相同之關注的焦點,來體驗同一件物,因而即使他們對同一物(或物質環境)有不同的感受或價值判斷,他們之所以能夠溝通各自的主觀經驗與價值的認定,就是因為他們在類似的體物過程之基礎上談體物的經驗。」[35]
對許多大風草的使用者而言,除了他們相信(或聽聞)洗大風草可驅風、避寒、預防月內風的效果外,從訪談者言談間不斷提到的大風草「香氣」,似乎是另一經常被忽略的感官經驗部分,張珣在〈馨香祝禱:香氣的儀式力量〉[36]中談到中文在嗅覺方面的詞彙很少,相對於味覺的酸、甜、苦、辛、鹹等形容,嗅覺只有香和臭兩大類,證明嗅覺在中國文化內並未特別突出,「在東方來說,嗅覺則被強調帶來想像與沉醉,比較是全身的經驗」[37],對應訪談者所形容的大風草氣味有令人「安心」之感、是「有記憶」的味道,似乎將大風草所帶來的療癒力量提升到更高層次的身體和心靈全身性的感受。而在療癒力量之外,大風草所串起的情感鏈,亦是產婦的支持力量來源,為了讓產婦有健康的身體,每日熬煮大風草水讓產婦洗身,大風草象徵了長輩對晚輩、或先生對妻子的疼惜之情,透過大風草,人與人之間的情感得以緊密交流。
對母親而言,大風草除了是她的經濟收入來源,更是她藉以與人互動交流、拓展人際關係的重要媒介。在大風草的世界裡,母親是專業、自信的,每一次聽她分享今天又賣出一捆大風草,或大風草供不應求時,總可以聽出她語氣中的滿足;又或者每當有人稱讚母親的大風草乾淨又漂亮時,她的笑容裡是充滿自信的,那神情,妳會知道大風草帶給她的不只是經濟上的滿足,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愉悅和成就感。
「身體感與物之間密切的關係於日常生活、社會關係的建立、宗教儀式的展演、社會階級或階序(hierarchy)的分野、及象徵意涵的建構等面向,都扮演重要的角色。」[38]
對客家社會而言,大風草是一種傳統的古老智慧,藉由不斷的重複實踐、生活展演,一代代傳承下來。大風草傳遞客家族群的經濟生活、社會文化結構、健康觀及階序權力的內涵。大風草的使用與不使用皆有其不同的象徵意義,對我而言,大風草是我藉以認識母親的中介,透過對大風草在母親生命故事中的瞭解,我像撿拾一塊塊的拼圖般,重新拼起我記憶中那既熟悉卻又陌生的母親圖像。走筆至此,我突然發覺,母親就像大風草:耐旱、能在艱困的環境中生存、為他人帶來力量,並承載著情感、記憶、道德、知識、思維和觀念,是生命的象徵,彷彿它/她的存在本身就已是一個意義。
我們永遠無法完整述說一個人的生命、一個文化的來由,我們永遠無法完全理解除了我們自己以外的他者的感受與想法,但我們可以藉由共享的文化中、彼此互動的蛛絲馬跡裡,得到互相的理解和意義(至少我自己是這麼認為的)。
參考書目
博碩士論文
李郁屏,2009,《萬巒鄉客家婦女「偋間角」的敘事分析》。高雄:高雄師範大學
客家文化研究所。
林美華,2007,《艾納香揮發性成分及其生物活性分析》。屏東:國立屏東科技大
學熱帶農業暨國際合作系碩士論文。
徐惠君,2007,《新竹縣北埔鄉客家民族植物使用知識之研究》。屏東:國立屏東
科技大學森林系碩士論文
專書
李時珍原著,臧俊岐審定,2011,《圖解本草綱目》。台北:華威國際。
李幸祥,2009,《台灣青草茶植物圖鑑》。台北:貓頭鷹。
余舜德等,2008,《體物入微:物與身體感的研究》。新竹:清大出版社。
邱紹傑等,2008,《臺灣客家民族植物應用篇》。台北:行政院農業委員會林務局。
邱紹傑等,2008,《臺灣客家民族植物圖鑑篇》。台北:行政院農業委員會林務局。
張珣,1994,《疾病與文化》。台北:稻香出版社。
楊翎,2002,《台灣民俗醫療:漢人信仰篇》。臺中:自然科學博物館。
Bryan S.Turner,謝明珊譯,2010,《身體與社會理論》。臺北:國立編譯館。
其他(影音)
毛致新,2008,《六堆常民人物誌:萬巒妹子》。台北:智慧藏學習科技。
[1] 資料來源:萬巒鄉公所網站
[2] 油蔥酥,客語稱「蔥頭」,將紅蔥頭剁碎或絞碎後油炸成金黃酥脆的油蔥,加入面帕粄提味,
在油炸的過程中香氣濃郁,是極能刺激食慾的氣味。
[3] 金屬圓形大臉盆,客語名「腳盆」,滷好的豬腳放在腳盆裡讓客人揀選。
[4]作者創作歌曲,翻譯為:她說她勞碌命,非常的勤勞打拼,沒什麼苦是沒吃過的,堪稱人們口中的客家婦女;她說她命不好,到老了才來學這個學那個,一年到頭不得閒,搞得自己累到經常這裡痛那裡不舒服的。母親,那塊田是拿黃金去換來讓妳自己忙碌的;母親,將大風草團結曬乾好讓人家坐月子用的;母親,廚房裡到處都是妳喜愛的鍋碗瓢盆;母親,過年過節的年糕發糕妳都是燒柴火蒸的。像太陽啊,每天照亮著我們家!母親啊!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名字。
[5]李時珍原著,臧俊岐審定,《圖解本草綱目》,2011,頁353。
[7]林金作,〈生育禮俗〉。《六堆客家社會文化發展與變遷之研究─宗教與禮俗》,2001,頁255。
[8]徐惠君,《新竹縣北埔鄉客家民族植物使用知識之研究》,2007。
[9]邱紹傑等,《臺灣客家民族植物圖鑑篇》,2008。
[10]邱紹傑等,《臺灣客家民族植物應用篇》,2008,頁94。
[11]邱紹傑等,《臺灣客家民族植物應用篇》,2008。
[12]張珣,《疾病與文化》,1994,頁95。
[13]張珣,《疾病與文化》,1994,頁45。
[14]李郁屏,《萬巒鄉客家婦女「偋間角」的敘事分析》,2009,頁106。
[15] 客語「浴室」。
[16]余舜德等,《體物入微:物與身體感的研究》,2008,頁7。
[18]導演毛致新,描述在萬巒市場中三個女性的生命故事。
[19] 現內埔鄉東勢村。
[20] 母親自己三胎都沒有洗大風草,而是洗薑水,所以大風草的好也只是聽人家說,後來自己種,
使用過才有親身感受。
[21] 客語「砍」的意思。
[22] 位於新埤鄉,在大武山腳下的沿山公路旁。
[23] 客語「一趟」的意思。
[24] 生長多年、根莖粗壯的稱為老頭的。
[25] 為了節省填土費用,許多人會買比較便宜的瓦石來墊高土地,大多來自拆除房子的廢棄土石。
[26] 客語音ㄘㄢ,草木向外延生的姿態。
[27] 客語「剛開始種」的意思。
[28] 客語「要是陽光強」的意思。
[29] 余舜德等,《體物入微:物與身體感的研究》,2008,頁17。
[30] 客語「比較漂亮」的意思。
[31] 泗林屬潮州鎮,介於萬巒與潮州之間。
[32] 客語「看顧」的意思。
[33] 余舜德等,《體物入微:物與身體感的研究》,2008,頁25。
[34] 李郁屏,《萬巒鄉客家婦女「偋間角」的敘事分析》,2009,頁63。
[35]余舜德等,《體物入微:物與身體感的研究》,頁9。
[36]張珣,〈馨香祝禱:香氣的儀式力量〉,收錄於《體物入微:物與身體感的研究》,2008,頁205-236。
[37]張珣,〈馨香祝禱:香氣的儀式力量〉,收錄於《體物入微:物與身體感的研究》,2008,頁211。
[38]余舜德等,《體物入微:物與身體感的研究》,2008,頁11。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